山的那边是海

文/王园

出身农村的我从小就十分向往村子以外的世界，记得以前，我总喜欢仰起小脸问父亲，山的那边是什么？

而在田地里辛勤劳作的父亲这时停下手中的农活指着远方对我说：“山的那边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想要走出大山，你就得刻苦努力、认真读书。”

直到上了初中，在一堂语文课上，我读到作者王家新的一篇诗歌《在山的那边》，当“在山的那边，是海！是用信念凝成的海”这句话跃入眼帘时，我的心猛地一颤。

那字里行间涌动的力量，仿佛是父亲话语的另一种回响，瞬间唤醒了我内心深处对山外世界更强烈的渴望。原来，和我一样怀揣着对远方憧憬的人还有很多，而那片“海”，正是无数像我这样山里孩子梦寐以求的理想之地。

从那时起，去看海的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想象中蔚蓝的大海一望无际，日光透过云层倾洒在海面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空，盘旋着几只挥舞着白色翅膀的海鸟，闭上眼仿佛能听到海浪拍打海岸的声响……

在心里我已然把山那边的世界描绘了万千种样子，多少个日夜里未曾见过的大海令我魂牵梦萦。月光爬上窗棂的深夜，我总爱枕着潮湿的幻想入眠，恍惚间海浪声与山风交织，咸涩的水汽漫过床头的诗集。那片海成了我青春里最隐秘的图腾，每当课业繁重得想要放弃，眼前就会浮现出海鸥划破云层的剪影——原来信念真的能将山海折叠，让遥不可及的远方，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渐渐缩短与现实的距离。

直到今年的五一假期，在海滨城市安家落户的姐姐邀请我去宁波看海。踏上高铁的那一刻，窗外连绵的山峦快速后退，像是在为我送行。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期待，那些在课本上、在梦境里见过无数次的画面，即将成为触手可及的现实。

当双脚终于踩上宁波的沙滩，咸腥的海风裹挟着细碎的浪花扑面而来。眼前的大海比想象中更加磅礴，层层叠叠的浪涛翻涌着冲向岸边，在礁石上撞出雪白的水花。远处的海天相接处，几艘渔船缓缓驶过，拖曳出长长的波纹，像是大海写下的诗句。我赤足奔向海浪，冰凉的海水漫过脚踝，那种真实的触感让我眼眶发热——原来这就是山的那边，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大海。

姐姐带我漫步在老外滩，看百年建筑与现代霓虹交相辉映；登上观景台，看夕阳把海面染成琥珀色，归航的船只披着霞光，宛如从诗中驶来。氤氲在海面上的雾气让“落日入海”的画面显得更为梦幻和迷离。

夜晚，我独自坐在海边，听潮水涨落的声音，想起父亲的教诲，想起那些为梦想拼搏的日夜，突然明白王家新笔下“用信念凝成的海”，不仅是自然的馈赠，更是对坚持者的嘉奖。

返程那天，我特意捡了几枚贝壳放进行李箱。它们带着大海的体温，将陪伴我回到群山环绕的故乡。山的那边依然是海，但此刻我知道，只要心中有梦，山海皆可平；只要步履不停，再遥远的彼岸，终会留下属于自己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