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凿痕

文/王耀

安全帽沿的光斑

在千米岩层校准刻度

综掘机啃食侏罗纪的黑暗

崩落的煤屑裹挟着

三叠纪的尘埃

采煤机剖开古木年轮

液压支架支起黑色脊梁

呼吸面罩凝结的冰痕

是地心呼吸的霜纹

钢靴碾过的褶皱里

时间沉淀成青灰色化石

矿灯如凝固的树脂

封存煤壁流淌的琥珀

风钻在岩壁刻写星图

被掩埋的晨昏线

在巷道深处悄然舒展

胶轮车升破地心引力时

安全带勒出的红痕

是大地烙下的唇印

更衣室镜子摇晃微光

卸下的星辰碎屑

正叩响家门

访春

风镐凿穿侏罗纪的岩层

时光的年轮在镐尖迸裂成星

汗珠坠入三亿年前的琥珀

在掌纹里破译春的密码

巷道蜿蜒成地质褶皱的五线谱

安全帽托举着采煤机的轰鸣

风镐与煤层的二重奏震落煤屑

每粒都生长出嫩绿的音符

八百米深处的输送带

正将寒武纪的月光运往春天

我们用汗渍在岩壁书写狂草

墨迹渗透到地面绽放成山丹丹

矿灯刺破黑暗的瞬间

妻子揉碎的月光簌簌坠落

孩子课本里的麦苗正在拔节

与我们安全帽上的星斗共振

当运煤列车切开地平线

掌纹里的河流开始沸腾

那些被煤尘亲吻的皱纹

分明是地质断层里溢出的朝阳

在陕北褶皱的书页间

我们翻动沉睡的春天

用采煤机的齿轮咬合时光

在每个黎明的扉页上

写下永恒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