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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飘走一朵云》长篇小说连载第19期

发布时间:2025-02-19编辑:世君

《天空飘走一朵云》长篇小说连载第19

/任来虎

 

三十七  

天色渐晚,秋风带着丝丝的凉意迎面吹来,田菲挎着卢阳的胳膊继续沿着河堤的道路,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刚刚拐过一个弯,她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手扶栏杆,静静地注视着河道里潺潺的流水。走近一看,竟然是陈经理,田菲赶忙走过去说:陈伯伯,天气这么冷了,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河边啊?何况河边风也大,快回去吧。

陈经理一看是田菲和卢阳,低声地说:唉,我一个人待在屋里憋得慌,出来转转透透气。

田菲摸摸陈伯伯的胳膊,觉得他穿的有点薄了,就说:陈伯伯,现在早晚都冷了,你要穿暖和一点,以防着凉啊。

没事,我身体很好,趁着夜色出来转转,也锻炼锻炼身体。说完,他活动了几下胳膊和腿脚。

卢阳听了觉得有点不理解,就说:陈伯伯,你这个年龄了,应该中午出来,等天气暖和了出来锻炼才好。

陈经理笑笑说:卢阳啊,你也是中层领导,等你退休或者离岗了,也会和我有一样的心理,就是怕见单位的同事啊。你想一想,当了多年的领导,能不得罪些人吗?好了见你打个招呼,不好了见你吐一口唾沫的人大有人在,唉,人是高级动物,有时真的捉摸不透。所以,我也怕见人,晚上清净,熟人少,出来转转心情也好。

卢阳听罢,还是觉得陈伯伯心理上有问题,一个人在位几十年,免不了要得罪人。常言道,九次好一次不好,就把人得罪了。但年龄大了,早晚寒气袭人,对身体还是不好的,想到这里,他说:陈伯伯,晚上天冷,我们去喝几杯怎么样?暖和一下身子。田菲也邀请道:陈伯伯,好长时间也没有请你吃饭了,我们去美食城吃饭,走吧,陈伯伯。说完田菲揽上陈经理的胳膊慢慢地走上台阶,离开了河堤边。

三人来到美食城,在一家羊肉泡馍馆坐了下来,点了两个凉菜,要了一瓶辣酒,陈经理对服务员说:女子,我的胃不太好,你去把酒给我们温一下再拿来,我喜欢喝温酒。陈经理又看着卢阳说:卢阳,天凉了,要想喝酒最好用开水温一下,对胃好。过去我经常去南方出差,南方人吃饭的习惯是先喝汤再吃饭喝酒,所以南方人得胃病的少,我们北方人的饮食习惯也得改改。

哦,我没有研究过,看来陈伯伯对饮食还颇有研究,是个美食家。卢阳边倒茶边说。田菲也说:陈伯伯只要身体好,孩子也就少操心,才能专注自己的事业啊。

陈经理一听田菲说到孩子,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叹息一声后,慢慢地说:唉,我都后悔让孩子出国了,我们这个年纪了,谁不希望儿孙绕膝,颐养天年啊,人家还是什么丁克家族,不要孩子,你说这对吗?

卢阳听罢,再看看陈经理的眼眶湿润了,就劝解他:陈伯伯,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尤其是以事业为重的年轻人,人家提倡晚婚晚育的,不可能不要孩子,你不要多想就是了,来,我们喝酒。

田菲听罢,心情沉重起来。只要提起孩子,她就会想起卢薇,儿时的卢薇活泼可爱,长大了听话懂事,学习成绩也好,站在自己面前,活脱脱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但老天爷不睁眼,让她的女儿早早夭折,割掉了自己的心头肉,她想起来就伤心。为了不影响陈经理的情绪,田菲不愿表露自己的思想,起身给陈经理的茶杯里添了一点热水。

吃饭的时候,陈经理还是担心田菲的身体,关切地说:田菲啊,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卢阳,在生活中要多关心田菲的身体,工作嘛过得去就行,这是我退休后的感悟,对家人好点才对。等你到了我现在的年龄,你就会明白的。

卢阳听完点点头,但脸色一下子就红了。只是正在喝酒,大家也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亏心事,是对家庭的背叛,是对田菲的不公,自己心里犹如刀割般的难受,但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

陈经理喝酒的时候,看着田菲说:田菲啊,自从你来到单位的那天起,我就觉得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你陈阿姨在世的时候,老在我的面前说,我们要是再有一个像田菲那样的女子该多好啊,今天我要当着你俩的面说,田菲以后就是伯伯的干女儿。你弟弟在国外,以后不会回来了,等我百年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这个想法也和你弟弟沟通过,他完全同意我的想法,田菲、卢阳,你俩同意吗?

田菲听陈伯伯这样一说,自己心里觉得温暖如春。对着这样一个孤独的老人,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感恩,没有想到陈伯伯这么看重自己,她端起酒杯郑重地给陈伯伯敬了杯酒,眼含热泪地说:

陈伯伯,我没有了父亲,您今后就是我的父亲,弟弟不在您身边,我和卢阳一定会把您照顾好的,以后叫您陈爸爸。

三人共同碰了杯酒后,陈经理看着坐在面前的卢阳和田菲,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回家的路上,卢阳没话找话说,突然想起了老八,也想起了哑巴,就问田菲:田菲,最近有没有哑巴大哥的消息,哑巴和老八两人都很好,是朴实的农民老大哥的代表啊。

是啊,哑巴大哥在家辛苦地给我们种地,自从老八来到煤矿和谷鸽生活在一起后,他在老家的担子就更重了。田菲边走边说。

自从老八走后,哑巴就和神经病成了好朋友。神经病常常光顾小卖部,只要看到小卖部来了年轻漂亮的姑娘或者丰满的少妇,他就会眼冒绿光,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人家远去。但因他害怕身强力壮的哑巴,便不敢轻举妄动。

哑巴看出神经病的心思,就指了指远去的人,又在他的面前举起拳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他就老实了,静静地坐在炕边嗑瓜子。两人吃过午饭后,哑巴锁了门,带着神经病来到一片红薯地,哑巴割藤,神经病挥舞着䦆头挖红薯。

劳动的时候,突然间蹿出一只野兔,神经病大吼一声,扔下䦆头,就追赶野兔去了,再也没有回来。看着神经病绝尘而去,哑巴笑笑,无奈地摇摇头,自己一个人低头干起活来。

石凹煤矿,谷鸽上班走后,老八摇着轮椅来到离矿区不远的一条河边,看到几个小孩在清冷的河道里翻着溪水中的石头,说说笑笑在抓螃蟹。这时,他想起了儿时的事情。儿时在山东庄的水库里,自己与哑巴、田菲和谷鸽在水库里玩耍,他和哑巴挽起裤腿,在浅水区来回地奔跑,搅浑水后,一条条泥鳅露头呼吸,哑巴手里举起棍子眼尖手快地砸下去,泥鳅泛起肚皮漂浮在水面上,他便抓起来扔进草笼里,一会儿工夫就能抓到几十条泥鳅。回到家里,找个铁钉钉在木凳子上,把泥鳅头部挂在钉子上,划开泥鳅的肚皮,清洗干净后切成段,再到院子的菜地里摘几个红辣椒,放进油锅里一起爆炒,那种又香又辣的感觉,现在想起来嘴角都会流口水。

他压根也没有想到会和谷鸽是这样的结果,自己是一个残疾人,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谷鸽组成一个家庭。晚上有谷鸽陪着,抱着她温暖的身子,自己也是幸福的。虽然,跟随谷鸽来到了矿上后总会听到各种风言风语,他也权当是耳旁风。

办公室里,谷鸽正在绘制图纸,接到了田菲打来的电话。田菲语气温柔地问道:谷鸽,最近身体怎么样啊?怀着孩子,不要太劳累了,该休息的时候一定要休息啊。

谷鸽回答说:田菲姐,我好着呢,你把自己的身体保重好,你,你现在啥都好吗?我有时间了就来煤城看你。只要接到田菲的电话,谷鸽就会觉得脑袋发蒙,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心里紧张得要命,脑子里会出现与卢阳缠绵的情景。她唯恐哪一天温柔的田菲姐姐会突然变成咆哮的雄狮,把自己吃了,甚至撕咬得粉身碎骨。

谷鸽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又传来田菲的声音:谷鸽啊,你现在也不要乱跑了,自己有身子要保护好孩子,等你快生的时候,早早来煤城医院,你男人不方便,我来伺候你,把你和孩子照顾好了,说不定我们老了,还要靠你孩子为我们养老呢,你看怎么样?

那一定,那一定的,我们俩谁跟谁啊。谷鸽嘴上回答着,但心里发虚,脸上渗出了许多汗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你放心,我和卢阳的钱以后都给你孩子,咋了?咋不说话了?把你吓着啦?我不会让你白养孩子的。呵呵,你忙吧,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等田菲说完,谷鸽放下电话,心口怦怦直跳,紧张地坐在办公桌前,端起水杯不住地喝水。她岂止是紧张,更是无法面对善良的田菲姐姐,想到这里,她抚摸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长叹了好几声。

田菲放下电话,离开单位后直接去了美食城,买了份烤鸭,又要了份扬州炒饭,直接去了陈经理家。等她敲开大门的时候,看到陈伯伯眼眶里泪花点点的,就问:陈伯伯,你又怎么了?伤心了?

陈经理接了杯水递给田菲,转头看着方桌上老伴的遗像,声音低沉地说:田菲啊,今天是你阿姨的祭日,我给她烧了点纸钱,还有儿子寄来的美元。你说到我这个年龄了,现在要那么多钱干啥啊?我早晨给你取了点钱,孩子,拿去花吧,现在我在这里生活,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像亲女儿一样地照看我,你弟弟也让我对你好一点,让我转告你一定注意身体,心情放宽点。说完,拿出一个大信封,递给田菲。

田菲连忙推辞,陈伯伯硬是把信封塞到了田菲的手提包里。田菲回头看着阿姨的遗像,心情沉重地走到方桌前,点上香,然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心里默默地说:陈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陈伯伯的。陈经理看到田菲买了饭菜,就端到老伴的遗像前说:老伴啊,孩子买了烤鸭,也是你生前爱吃的东西,你尝尝吧,这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啊。说完,他两眼溢满了泪水。

陈经理打开一瓶好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给老伴的遗像前放了一杯,又给田菲倒了一杯。陈经理看着田菲说:田菲啊,我到这个年龄才明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只要健康地活着,每天早晨能看到升起的太阳,这就是最简单的幸福。别人到了我这个年龄大多儿孙绕膝,颐养天年,可我,唉,不说了,现在有你陪着,伯伯就高兴和满足了。来,我们父女俩喝一杯,伯伯谢谢你和卢阳。

田菲从来不喝酒,每次陈伯伯碰杯,她就抿一点,只要陈伯伯心里高兴,自己的陪伴和关心,能赶走他生活中的寂寞和孤独她也高兴。

最后,陈伯伯有点喝多了,田菲安排好陈伯伯回屋休息后,洗涮了碗筷,转身来到陈阿姨的遗像前,又续上三炷香后,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带上门,离开了陈伯伯的家。

初冬下了一场小雪,山东庄绿油油的麦田,披上了薄薄的一层霜雪。神经病早早起床,热了两个红薯吃了就去找哑巴玩。凛冽的寒风中,他戴上狗皮帽子,裹紧棉袄,两手抄在袖筒里,连蹦带跳地来到老八的小卖部门前。看见还没有开门,他就知道哑巴还在睡懒觉,便把门闩摇得当当脆响,但不见哑巴来开门。

神经病急了,推开一道门缝,隐约看到哑巴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门缝里透出一股呛人的烟味。他慌了神,大喊:救人了,救人了。边喊边抬起门扇,取下了一扇门就进了屋子。他急急忙忙扑到哑巴身旁,抱起哑巴大喊:哑巴,哑巴!他边喊边狠狠地掐哑巴的人中。

邻居听到喊声纷纷跑了过来,一看屋子里满是呛人的烟味,便知道哑巴是煤烟中毒了,赶紧说:快,把哑巴往乡镇医院送。神经病一听,背起哑巴,放在架子车上,拉上车子就往医院奔去,几个邻居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

经过大夫的全力抢救,哑巴清醒了,不停地敲打自己的脑袋。他感到头晕头疼。神经病一看哑巴清醒了,扑上去抱住哑巴哇哇地大哭起来,满脸的汗水蹭在了哑巴苍白的脸上。

挂了两天吊针后,哑巴出院了,神经病用架子车把他拉了回来。他上到房顶一看,烟道被鸟窝堵了。估计老八这几年也没有让人检查过土炕的烟道,结果哑巴生火取暖,煤烟中毒后差点丢了性命。

从此以后,哑巴不再嫌弃神经病了,村上的人都知道是神经病救了哑巴的命,都对神经病改变了看法,也有人遗憾地说:唉,娃念了一肚子的书,没有考上大学,落得了这样的下场,也怪可怜的。

从此以后,哑巴和神经病成了形影不离的好伙伴,他搬来铺盖与哑巴住在小卖部里。地里有农活了,神经病总是抢着去干,也给哑巴减轻了劳动的负担。

 

三十八 

五月的煤城,早晚凉爽,空气清新,周六的早晨,谷鸽住进医院,第二天就临盆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呱呱坠地。

谷鸽母亲看着粉嘟嘟的小外孙,高兴地说:这孩子将来有福气,生在五六月份,大麦已经入仓,小麦即将收割,有吃有喝的季节,是个福宝宝。

卢阳知道谷鸽生了,只是没有办法去探视,最后听田菲从煤城医院回来告诉他谷鸽生了个儿子,他心里一阵喜悦,悬在心中的忧虑和牵挂,一下子都落地了。

自从失去女儿卢薇后,他虽然看起来不再伤心,但只要想起女儿,心里还是一阵阵揪心、难受。谷鸽生孩子了,他有了亲生儿子,未来有了依靠,财产也有了继承人,满意的微笑始终挂在他脸上。

吃饭的时候,他把自己想收这个孩子为义子的想法告诉了田菲,田菲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到了这个年龄,想再生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了。这个孩子的到来,给大家带来了希望和喜悦的心情。

卢阳听到田菲同意自己的想法,心里一阵高兴,就拿出一瓶酒,倒了一茶杯,香香地喝了一大口。等他咽下一口辣酒的时候,抬头却看见田菲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田菲笑了笑问他:老八生了儿子,你高兴地喝酒,而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很难受。

卢阳有点心惊,不知道田菲难受什么,就怯生生地问道:老婆,你难受什么?

你高兴什么?田菲目光如炬地反问他。 

卢阳想了想,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既不会让田菲多想,也不会让她再受刺激。他脑子飞速旋转,想着对策,突然间来了灵感说:田菲,你看我们现在无依无靠的,这个孩子降生后,我们成了他的干爸和干妈,老了不就有依靠了吗,对不?

田菲哦了一声,也想到了自己那次打电话给谷鸽说的话。她抬头看看墙上女儿的照片,眼眶顿时湿润了,说:卢阳,你还记得女儿刚出生的情景吗?我今天想到了女儿在襁褓中可爱的样子,所以心里难受啊。” 

卢阳明白了,田菲触景生情了,就给她的碗里夹了块肉,声音柔和地说:别多想了,吃饭吧。看着坐在面前善良而疲惫的田菲,满脸泪痕、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刚才高兴的劲儿瞬间被浇了瓢凉水,冷静了下来,心口突然间又压了块大石头,慢慢地沉重起来。

下午,田菲吃了一片安定后,沉沉地睡着了。卢阳上班前拐到了煤城医院,来到谷鸽住院的病房,进门看见谷鸽正疲惫地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孩子安静地睡在一旁。

谷鸽母亲看见卢阳来了,轻声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谷鸽听见动静后慢慢地睁开眼睛,突然看到卢阳走到床前,先是一惊,继而微笑着望着他。

卢阳慢慢地走到床前,仔细地端详着襁褓中的孩子,想看看他到底像不像自己。卢阳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孩子细柔的头发,从包里拿出一千元钱,放在孩子的枕头下面,看着谷鸽说:给孩子放点钱,也算是干爸的一点心意。

听了干爸二字,谷鸽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再次碰撞的时候,卢阳真想上前紧紧地拥抱一下谷鸽,是她给自己带来了生活的希望和生命的延续,他今生虽然失去了爱女,可谷鸽给他又送来了一个儿子,真是老天不让他卢阳断子绝孙啊。

他欣慰地看着谷鸽,心想,虽然现在还不能相认,但毕竟孩子来到了世上,自己又重新做了爸爸。谷鸽看着卢阳满脸的喜悦,也明白了卢阳的意思,当了孩子的干爸,以后照顾孩子起来就理所当然了。想到这里,她笑着问道:你想当孩子的干爸,孩子的干妈愿意吗?

卢阳扶了一下眼镜,看着谷鸽说:田菲同意,很乐意当孩子的干妈,只是这个干儿子以后负担就重了,要照看四个老人了。卢阳说完,脑子里突然间又冒出个想法,轻声地看着谷鸽说:谷鸽,你应该再生一个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子,将来孩子有个帮手啊。

谷鸽瞪了一眼卢阳,卢阳看见谷鸽变了脸色,嘿嘿地笑着说:和你开个玩笑,呵呵。说完便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谷鸽母亲坐在一旁,她早已经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但卢阳毕竟大小是个领导,今后有他关照,母子二人也吃不了什么亏的。老八是一个残疾人,虽然名义上是孩子的父亲、谷鸽的老公,但他又能给他们母子带来什么幸福呢?

想到这里,谷鸽母亲起身给卢阳倒水,卢阳推辞了,他看了看手表,快到点上班了,转身看着谷鸽母亲说:阿姨,这几天你辛苦了,麻烦你照顾好谷鸽,等出院的时候,我找车送你们回去。

我和谷鸽商量好了,出了院先回农村住一段时期,让谷鸽好好休养休养。农村有奶山羊,孩子就是奶水不够吃了,还能补充营养,大人孩子只要每天喝点羊奶,营养好。听谷鸽母亲说完,卢阳干脆地说:没有问题,阿姨你放心,你们回农村时我找车送你们。他转身又看看谷鸽说:谷鸽,你好好休息,我上班去了。

临走的时候,他摸摸孩子可爱的小脸蛋,脸上挂上了灿烂的微笑。

谷鸽听完,点点头,看着卢阳转身出了病房。望着他瘦高的背影,谷鸽慢慢地闭上眼睛,靠在床头有点心乱。她又转身看看躺在身旁的儿子,儿子来到世上,是她压根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就和卢阳一次犯错,造成了今天这样的结果,唉,自己难道是因祸得福吗?

自从谷鸽和孩子回到山东庄,转眼三个月过去了,老八的母亲和谷鸽的母亲商量好了,要给孩子过百天,大摆宴席庆贺一下。日子定下来后,老八找来哑巴帮忙,哑巴又叫来神经病,两个人打扫和整理了院子,又借来电管站的大帐篷,把院子整个覆盖了起来,就是天阴下雨也不用担心了。

喜宴前一天早晨,哑巴带着神经病,早早来到谷鸽家里,要杀一头大肥猪。两人先去村上的豆腐坊,抬来一口大铁锅支撑在谷鸽家门口,哑巴挑水,神经病找来柴火,放进锅底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

老八坐在轮椅上,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用大铁壶泡了壶茶提了过来,倒在缸子里。哑巴和神经病渴了,就咕咚咕咚地喝上几口,又开始忙活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哑巴一不留神就看见神经病抽出杀猪刀在那里玩耍起来。他手里举着明晃晃的杀猪刀,一会儿蹦跶,一会儿金鸡独立,扬起刀唱起: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吓得哑巴大吼一声,上前把刀子夺了过来,将刀装进袋子里后放在屁股下面。哑巴惊得脸色都变了,万一神经病伤了人怎么办?想想都后怕,而神经病正玩到兴头上,被哑巴训斥了一顿,怏怏不乐地坐在地上,低头喝茶。

休息了一会儿,哑巴用手指了指猪圈里的大肥猪,神经病就兴奋地跳起来,高高兴兴地蹦到猪圈里,拉着大肥猪的后腿就拖了过来。哑巴手提杀猪刀跳进猪圈,两人按住大肥猪,只见哑巴一手攥住猪嘴,一手拿着杀猪刀对准大肥猪的喉咙,一刀就捅了进去。随着大肥猪的嚎叫声,一股浓浓的鲜血喷涌而出。不一会儿工夫大肥猪就断了气。

哑巴先把杀猪刀上的血迹用抹布擦净,小心地放进包里,才与神经病把死猪抬出猪圈,放到滚烫的大铁锅里开始浇水烫毛。不一会儿的工夫,猪毛全部刮净,接着就是上架开膛、处理内脏等,一个小时后,一切处理干净,大肥猪被哑巴大卸八块后送到谷鸽家里,老八早给他们凉好了茶水,两人坐在地上大口地喝起来。

休息了一会儿,神经病比画着给哑巴说,想拜他为师,让他教自己今后杀猪。哑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哑巴也明白,他是神经病,精神时好时坏的,怎么敢教他杀猪啊,要是神经病犯了,谁惹了他,他人都敢杀,何况猪呢?

哑巴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但教与不教是自己的事情,只是今后谁再叫自己去杀猪,都把他带上,好赖也是个帮手。神经病一看哑巴答应了,就端着茶水跪在哑巴面前,敬上一杯茶水,哑巴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神经病高兴地磕了三个响头,算是认师礼了,惹得老八和哑巴哈哈大笑。

谷鸽母亲抱着猪头走了过来,想把猪头煮熟了,做成下酒菜,让几个人好好吃一顿。神经病腿脚勤快,接过猪头放在一块木板上,拿起斧子乱砍起来。哑巴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走了过去,把猪嘴掰开,示意他从耳朵的地方去砍,但他砍了半天也没有砍开,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气。

哑巴喝了几口茶,起身走了过去,感觉斧子不锋利了,就拿起一把明亮的䦆头,示意神经病坐远点。哑巴两䦆头下去,猪头就成了两半,放在脸盆中后,神经病高兴地端到厨房,交给了谷鸽母亲。

老八看见岳母忙前忙后地张罗,就问道:妈,后天的厨师定好没?

岳母一边忙活一边说:定好了,就是卢花的女婿,一会儿就来了,等肉煮好了,你们边吃边喝酒,听他安排后,再做各项准备。

厨师是卢花的老公,也就是卢阳的妹夫,听说这个人过去当过兵,在部队炊事班待了几年,做菜做饭在山东庄这边还颇有点名气。

卢花在家招呼两个孩子吃饱饭,恰好老公要去山东庄谷鸽家,便让他顺路带上孩子捎到学校门口。老公推来自行车,捏了捏轮胎,把儿子抱起放在自行车大梁上,骑上车子后待女儿蹦到后座上就使劲蹬着自行车出了村子。

刚到谷鸽家,他就闻见一股肉香飘来,谷鸽母亲看见他来了,就喊道:厨师来了,过来看看我煮的猪头肉味道怎么样?

卢花老公走了过去,用筷子插了几下,俯下身子闻了闻,就笑着给谷鸽母亲说:大姨,花椒有点少了,肉已经煮好了,调点胡椒粉,味道就可以了。

谷鸽母亲按照他的说法重新调了一下味道,尝了尝感觉就是不一般。她捞起一大块肉,切好后拌上葱丝、辣椒油、香醋,端了出来。

神经病肚子早就饿了,看见猪头肉端上来,拿起一块肉就塞到嘴里。

他还想伸手去拿第二块,被哑巴用筷子敲了一下,就缩回了手。

老八拿出两瓶酒,交给哑巴,哑巴打开瓶盖给四人一人倒了一茶杯,几个人吃着肉,喝着辣酒,商量着后天的事情。

一瓶辣酒喝完,老八有点轻飘飘,顿觉头晕脸红,卢花老公看他不能喝了,就劝说他少喝点,怕他喝多摔着了。老八喝了几口酒后,思维也有点乱了,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坐在面前的卢花老公,想着矿上的风言风语,哀叹了几声后,端起茶杯里剩余的辣酒一饮而尽。

老八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卢花老公说:兄弟,你来做菜收钱不?

卢花老公低头想了想,看着老八说:老八哥,象征性收点,两个孩子还要上学,近来我手头也有点紧啊。

老八听他说完,心里就不高兴了。大家劝他不要喝了,他也听不进去了。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遭遇,他哇哇地哭了起来。卢花女婿看到这样的情形,一把抱起老八往小卖部里走去,路上,老八哭着说:你是卢花的老公,也不是外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妻哥啊,你还收钱,应该帮忙还差不多。

我妻哥,为什么是为了我妻哥啊?

老八大声地说:你不知道啊,这个孩子是你,是你妻哥和谷鸽生的啊,我他妈的就是个替罪羊,你知道吗?老八喝多了,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真是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神经病提着拐杖跟在后面,听见老八说的话,吐了几下舌头。

听到这里,卢花老公惊讶地叫了一声。走到小卖部门口后,神经病麻利地开了门,大家把老八放到土炕上,看他睡着了,才离开小卖部。

几个人又回到谷鸽家,卢花老公、哑巴、神经病三人把剩余的酒全喝完了。卢花老公转身进了谷鸽家里,从裤兜里掏出二十元钱,放在孩子的枕头旁,说自己第一次见孩子,这是他的一点心意。既然事情是这样的,自己做菜还收什么钱啊。

他出了谷鸽家门,摇摇晃晃地蹬着自行车回到家里,把听到的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卢花。卢花听老公这么一说,站在那里愣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这个事情了,我们要保密啊,我嫂子的身体又不好,要是知道了,我哥就会麻烦了,明白吗?

老公疑惑地看着卢花,然后点点头,脱了鞋,躺炕上伸伸懒腰,一会儿工夫就睡着了。

煤城,田菲接到陈经理打来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托付,让她来家里一趟。田菲急忙包了鸡蛋韭菜馅的饺子,煮好后拌上点熟油,放进饭盒,匆匆忙忙来到了陈伯伯家。

田菲一进门就奔向厨房,先调制好辣子醋水,与饺子一同放在陈伯伯面前,让伯伯趁热赶紧吃。香喷喷的素馅饺子,陈伯伯一会儿就吃完了,田菲赶紧给伯伯的茶杯里续上开水,看着陈伯伯说:陈伯伯,要是在我家我就给你盛一碗热面汤,喝了那才舒服,原汤化原食嘛。

陈伯伯吃得满头大汗,擦擦汗水,笑了笑说:女子,你知道什么叫原汤化原食吗?

不知道,您知道就给我说说吧。田菲好奇地看着陈伯伯,经常听家人和别人这样说,但其中的缘由她还真的不知道。

陈伯伯笑了笑后说:原汤化原食是有个传说和典故的,我给你说说,反正我们也是闲谝。传说过去啊,有一个下苦的人最喜欢吃面条,而且多年来就特别喜欢吃一滚面。所谓一滚面,就是面条下到锅里,水滚开就捞起面条。他就喜欢吃那股半生不熟的面味,而且经常在街口一家面馆吃面。刚开始吃饭之前他就反复叮嘱老板,到后来常在这里吃饭,自然就和面馆老板熟悉了。但老板知道,这个人这样吃下去,肯定会积食的,胃一定会出毛病的,就在他吃过面走后,把热面汤装进一个坛子里封好,埋在后院里。可真不出老板的所料,没有过几个月,那人再来面馆的时候,已经是面黄肌瘦,走路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而且还是在老父亲的搀扶下来吃面的。老板一问他父亲,才知道他最近吃什么吐什么,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大病,感觉都活不长了。但他还想来这里吃口面,自己就来满足一次他的愿望。

老板一听,煮好面条后,赶快去后院把埋在地里的面汤挖出来,给他盛了一碗,并告诉他把这碗发酸的汤喝了,他的病就好了。那人将信将疑地把汤喝了,老板就让他把这坛酸汤带回去,连喝五天。结果回去时间不长,那人就胃口大开,饭量大增,身体也逐渐地恢复了健康,精神状况也好多了,高兴地和父亲提着礼品来感谢面馆老板,并好奇地问老板,给他喝的什么偏方,治好了他的胃病。

老板告诉他,也不是什么偏方,那是他吃过一滚面后的面汤,他爱吃这半生不熟的面条,迟早胃会出现问题的,喝了这面汤,自然就会化食开胃,这就叫原汤化原食。这就是民间流传的说法,你没有听过吗?

田菲听完,高兴地说:没有,看来陈伯伯知识还是挺渊博的,佩服啊佩服。

陈伯伯高兴地大笑,说:我也是书上看来的,现蒸现卖的啊。

书上的东西也不能全信的,你看秦腔《三滴血》上那个糊涂县官晋信书,就是从书上看到的滴血认亲,害了多少人啊。田菲说完,陈伯伯又高兴地笑了。他看着田菲说:看来你也知识渊博!

两人说说笑笑中吃完了饭,陈经理看着田菲忙忙碌碌收拾碗筷的身影,心里感觉到挺温暖的,心想,生个儿子有什么用啊,执意留在国外工作,把孩子养大了,不在自己的身边,自己老了留下孤身一人,唉,要不是田菲一天照顾自己,自己连口热饭都吃不到嘴里啊,这个干女儿特别孝顺,是个善良的好娃,自己今后的一切都会留给她,想到这里,他打定了主意。

田菲忙完厨房的活后,给陈伯伯沏了杯茶端过来,陈经理看着田菲说:田菲啊,今天叫你过来是要和你商量个事情,伯伯后天就飞美国了,要去看看儿子去,一切手续都办好了。估计去了美国要住一段时间,家里的钥匙我就给你留下,你过一段时间来这儿给我浇浇花、喂喂鱼,每月逢阴历初一了,记得给你阿姨点上三炷香,这里的一切就托付给你了。

田菲听完,好奇地问道:伯伯,你要去美国啊,那可远了,你和弟弟说好了吗?

说好了,下了飞机他到机场接我,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凡事都得想开点啊。

哦,知道了,伯伯。你路上带点常用的药,比如降压药、感冒药、健胃的药等,听说美国那边药很贵,还不好买,要不我一会儿给你买点去。田菲看着陈伯伯说。

陈经理笑笑说:不用了,你弟弟都给我说了,他提前都准备好了。

田菲听了,心里放心了,她突然想起后天谷鸽要给孩子在农村办百天宴席,自己和卢阳要去,可以顺便把陈伯伯送到机场,陈伯伯听了说:那刚好,到时就坐你的顺车去机场。

田菲离开陈伯伯的家,去了新风百货商场,给陈伯伯买了一身冲锋衣,挑选了那种绵柔轻巧的,让陈伯伯带上,早晚冷了穿上暖和。

田菲送完衣服,出门下楼的时候,陈经理看着她明显瘦削的背影,哀叹了一声,心里怜惜地想到,真是个善良的女子啊。未完待续


ISSN:1671-749X
CN:61-1382/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