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灯

文／韩保柱

下岗两年多的韩清风接到单位返岗通知后的上午，他把三轮电蹦子骑到卓李村涝池边的公路上，一边仔细地抹洗着电蹦子一边自言自语着说：“老伙计，咱们就要说拜拜了，同甘共苦两年多，真舍不得你哩。”正当他喋喋不休说的没完时，一声“县城文化公园，走不走？”一个东北口音的电厂职工问道，韩清风连声说道：“走……走……四位不多不少正好20元。”一个身材矮胖、穿着白色体恤、头发梳得整齐光亮的男子说道：“不是5元吗？”韩清风连忙笑着解释说：“兄弟说的对呀！一人5元，四个人不就是20元吗？请各位老板上车后再付钱，谢谢各位老板！”被人耍过的韩清风此时此刻变得聪明了，前天，他送一位30来岁的顾客到刘家卓，顾客下车后对他说，你等一会，我回家取点东西还下去，他左等右等不见顾客出来，就推开红光闪亮的大铁门，一看就傻了眼，原来院子后面没有围墙，这名没有良心的家伙早就从后面溜走了，他没有生气，为自己的愚蠢哈哈大笑，骑上三轮车朝县城方向驶去。

四人上了车，韩清风为自己的随机应变、能言善辩和小聪明暗暗窃喜，心里骂道，“傻蛋”、三轮电蹦子县城起步价2元，从电厂到县城是5元，你们吃饱喝足到县城扭屁股跳舞，老子下岗跑电蹦子伺候你们，今天不宰你宰谁？再说，老子也是国有煤炭企业的一名正式职工，为企业分忧，自谋生活下岗跑车，风里来，雨里去，挣两个辛苦钱容易吗？今天就宰你们一把，也是把前天的损失补回来，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损失还得从你们身上找回来，谁叫你们烧煤发电的比挖煤的效益好，工资高呢。

这样一想，他心里不但不愧疚，反而坦然了许多，在三轮电蹦子爬坡吃力的突突声中，他迅速把档位从3档调到2档，又从2档调到1档，把油门拧到底，车子终于从坡底爬到坡头，他手脚麻利地将档位从1挡切换到2挡，又快速从2挡切换到3挡，三轮电蹦子在如释重负的欢快声中，风驰电掣般的来到文化公园大门口。四人下车后，他把车停在公园大门口，看着三三两两穿着时髦的帅男俊女相跟着，陆陆续续走进公园。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学生放学、工人下班的时间，他不想抢这个时间段赶到小学校门口或工厂门口去接送放学的孩子或者下班急着往家赶的人们，他坐在三轮车上，两只脚蹬在摩托车的里程表上，靠在车厢上，眯着眼想着下岗后因没有一技之长，外出打工四处碰壁，无奈在街头卖茶叶蛋，转乡撵集卖提篮时的情景，想起为买这辆三轮车四处借钱时受到的煎熬，想起送人到马槽矿因天黑下雨，年迈且腿脚不灵便的父亲怕三轮车被人偷去，要睡到车上给他看三轮车的情景，想着父母为自己操心受累，放心不下自己的安全，母亲慈祥地叮嘱跑车时注意行车安全时的情景，以及自己10多年来在煤矿工作时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心里就难受，鼻子就阵阵发酸。  

“花不棱登眼前飞，美人之美我难得，喝上二两烧刀子，撩的美女玩命追。大哥，想美女呢，今晚小弟帮你撩一个咋样？”同为下岗职工跑三轮电蹦蹦的铁运公司职工张晓军不知什么时候把车停在了他的车后面，一脸坏笑地说。韩清风心里不耐烦地说：去……去……去……滚一边去。张晓军嬉笑地凑到他跟前说：“大哥，返岗吗？我是不去，妈的，下岗的都是没关系没背景的，有关系有背景的一个都没有下岗，想想心里都生气。再说了，一个月500多块钱，还要看人脸、受人管，一点不自由，跑三轮电蹦蹦轻轻松松一月一千多块钱，我才不去返岗上班看脸受气呢！”就在此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送我到税务局家属区。”看着眼前戴着墨镜、打扮时尚的少妇，小张挤鼻子弄眼睛悄悄地说：“大哥真是运气好呀，天热就刮起凉风，口渴就有人送水，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韩清风没搭理他，把双脚从里程表上放下来，右脚用力蹬发动杆，三轮电蹦子发出的突突声夹杂着张晓军“电蹦蹦真方便，大街小巷来回窜，上车就走省时间，快捷迅速2元钱……”

车子转眼间到了税务局家属区大门口，他刚想减速把车停在税务局大门口，身后传来一句“送进去”。他立即加油、鸣笛，车子停在一栋两层楼的独家小院门前，少妇从车上下来，边从钱包里取钱边说：“害红眼呢，见谅！”他连声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就是一把油门的事。

刚出税务局大门，一位50左右的大嫂举手把车拦下问道，“郭家村5元送吗？”他态度温和地连声说：“送……送……送……”。不一会功夫，车子到了郭家村大嫂家门口，大嫂转身进屋取了10元钱递给他，并随手递来一个装有4、5个苹果的塑料袋塞到他手里笑着说：“早熟的，路上吃。”大嫂的热情、诚恳，让韩清风心里感动。他从口袋里掏出5元钱递给面前的这位大嫂说：“到郭家村是6元车费，今天就收5元了。

“听说话就知道你是泉城矿务局的，我家掌柜的也是你们泉城矿务局的职工，你们泉城矿务局的人说话都是这个腔调——河南味的普通话。”谈话中得知，大嫂的丈夫是泉城铁运公司的一名职工，两年前下岗后在家经营苹果园，接到单位上岗通知后，高兴地丢下手中的分果器，衣服都没换，就骑着自行车到单位报到去了。是呀！农民离不开熟悉的土地，矿工离不开热爱的矿山，农民离开土地，心里就不踏实，矿工离开矿山，心里就没有归属感。

大嫂接着说：“你们在矿上上班和我们农民种地一样，都盼望一年到头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可哪能事事顺心，样样如意。就拿经营果园来说吧，春天果树开花怕刮风、夏天怕冰雹、果子成熟了又怕市场不景气卖不了个好价钱。就拿今年来说，春天倒春寒使盛开的苹果花受冻，可即使这样，果农们也没有怨天怨地，为什么呢？因为心里揣着希望，日子就有盼头，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劲，就会使劲朝前奔，努力把日子往前过……”大嫂的一番话，让他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土地就是农民的命，煤矿就是职工的家。他坚信，随着国家经济发展，作为能源的煤炭企业，一定能迎来明媚的春天。

在骑车回家的路上，他的心里更加亮堂，心情更加舒惬意，明天一定是一个阳光更加明媚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