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走一朵云》长篇小说连载第18期
文/任来虎
三十五
谷鸽回到山东庄,还没有进村,就看到母亲正在田地里栽红薯苗,就过去帮母亲干活。母亲见她回来了,竟然好奇地问她:“谷鸽,现在又不是什么节假日,你咋回来了?”
谷鸽笑了笑说:“女儿想你了,就不能回来看看你吗?”
“我才不信,你想吃什么,回去妈给你做好吃的。”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浇水栽苗子。
干完了地里的活,二人一起回到了家里。母亲动手给女儿做臊子面,饭刚端上桌子,谷鸽闻见臊子面的辣香,突然间,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得不行,赶紧圪蹴在羊圈里,哇哇地呕吐起来。刚回到饭桌前,还没有吃一筷子面,她又是恶心得反胃,跑了出去。
他母亲觉得不对劲,就问谷鸽:“你到底咋了?” “妈,我怀孕了。”谷鸽一边洗手一边说。
母亲听完,睁大眼睛问道:“谁的?咋回事,没有听说你再找人嘛!咋怀上了?”
谷鸽也不想隐瞒母亲,就说:“妈,是田菲老公卢阳的。”母亲一听,筷子一摔,气呼呼地说:“你这娃咋会这样,偷情偷到自己人的老公身上了,农村人说的话,这叫不要脸啊!”母亲气呼呼地喝了一口面汤接着说:“田菲和你关系那么好,你们俩从小亲如姊妹,田菲没有了女子,何况还在病中,你这样做,以后咋面对人家娃啊?我的瓜女子啊!”
谷鸽示意母亲声音小点,怕父亲听见了她更加为难。母亲气呼呼地看了她一眼,用手指在她的额头上狠狠地戳了几下,牙齿咬得咯嘣响。
谷鸽哭了起来,悄悄地告诉母亲,自己伺候田菲的时候,在她家里住的,结果卢阳那天晚上喝多酒回家,把自己当成了田菲,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谁知道就那一次,自己就怀上了。
“丢人死了,丢人死了,要是让山东庄的人都知道了,我们娘俩的脸面往哪放啊,这到底咋办吗?唉!”
谷鸽没有办法,说了自己的想法,这次她回来就是为了这事,母亲也没有办法,只能说:“那你去和老八商量下,看人家愿意不?更何况你怀了孩子。”
谷鸽说:“他能不愿意吗?如果真的不愿意,我就嫁给哑巴哥,反正铁定心了,重要的是我想当妈,我不能到老了没有个孩子啊,妈妈。”
母亲无奈地摇摇头,又狠狠地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吃完饭,谷鸽来到了老八的小卖部,坐了一会儿,看着老八说:“老八哥,我有个事情想让你帮忙,看你答应不?”
“什么事情你说,只要哥能办到。”老八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想到谷鸽扑通一声跪倒在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说:“我们结婚吧,老八哥。”
“啊,谷鸽,你这不是开玩笑吗?你哥可是个残疾人,废人一个,找我结婚,那不行,这害了你啊!”老八着急了,赶紧去扶谷鸽。
谷鸽落泪了,看着老八说:“老八哥,我是认真的,我是让你救救我啊。”
“为啥?”老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切想知道答案。谷鸽把自己的处境和想法给老八全说了,老八听完,拍拍脑门说:“谷鸽啊,你只要不嫌弃哥,我答应你,为了你肚子中的孩子,我愿意帮助你。”
谷鸽听完,心里释然了,她站起身来,扑在老八的怀里,紧紧地抱住老八,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说:“谢谢哥,谢谢哥,这也算我替大个子给你这辈子还债吧。”
谷鸽和老八在山东庄办了简单的婚礼后,带着老八回到了石凹煤矿,将小卖部交给了哑巴代为管理。
回到矿上后,她和老八摆了一桌饭,请了科室的几位同事,也叫了大个子的师傅,包括劳动教养回来的小四川等。虽然小四川欺负了自己,但一定要让他知道自己有了丈夫,以后让他也好自为之。饭桌上,她告诉大家她与山东庄的老八哥结了婚,主要是替大个子赎罪,余生好好地照顾老八哥。
小四川却怎么也想不通,就低声地给师傅说:“师傅,谷鸽那么漂亮,矿上单身汉多的是,她咋找了一个残疾人过日子?这对她来说,太亏欠自己了吧。”
师傅喝了几杯酒后,红着脸对小四川说:“这你就不懂了,文化人追求爱情,明白不?”小四川听完又看了一眼谷鸽白里透红的皮肤,微微挺起的胸脯,摇摇头心里直犯嘀咕,大个子都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那这老八算是什么吃了什么,自己都没法比喻了,简直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唉,可惜了。
酒席散后,谷鸽推着老八回到家里,帮他洗了澡,替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睡衣。抱起老八躺在干净的床上,伏在老八的怀里,抚摸着老八的残腿,心里却想起了卢阳,不知是恨他还是要感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想这件事情,去理解怀孕的结果。总之,是卢阳让他这辈子做了母亲,现在和老八结了婚,她倒不怨恨卢阳了。
老八见她不说话,想把谷鸽抱在怀里,手刚放在谷鸽的脊背上,又不好意思地拿了回来。谷鸽看着老八说:“老八哥,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你的。”说完,他把老八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说:“老八哥,你想摸就摸吧,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老婆了。”
老八四十多岁的人了,从来没有挨过女人的身子,也没有见过女人的身子,自己重度残疾,腰椎以下没有任何感觉,谷鸽这么漂亮的女人躺在自己的怀里,也是老天对自己的眷顾了。他心里一阵激动,心口咚咚地直跳。
谷鸽看见老八羞怯的样子,自己坐了起来,脱光了衣服,光溜溜地躺在那里。她光滑如胭脂般的皮肤,白皙细腻,看得老八眼睛都直了。
他小心地抚摸着她的乳房,又抚摸着她白皙细腻的腹部,谷鸽伏在老八的胸前,闭上眼睛,任凭老八抚慰,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慢慢地流淌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谷鸽还在迷迷糊糊地酣睡,老八坐着轮椅进来叫醒了她。他冲好了奶粉,又蒸了一碗鸡蛋糕让她吃。第一次吃着老八做的早餐,谷鸽心里觉得热乎乎地舒坦,自己给不了老八什么,老八也给不了自己什么,搭伙过日子,生下这个孩子,也就是自己今生的希望了。
她微笑着说:“谢谢你,老八哥。”
老八傻乎乎地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话:“趁热吃吧。”
第三天,卢阳来矿上检查,特意来到了谷鸽家。老八见卢阳来了,就告诉谷鸽,自己去买点卤肉,中午和卢阳喝点酒,说完,摇着轮椅出了门。
卢阳问谷鸽:“我知道你和老八结婚了,来看看你,你告诉老八我们的事情了?”
“没有,我说的是别人,你放心吧。”谷鸽说完,转身去给卢阳倒水。卢阳从后面一把抱住谷鸽,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腹部。当卢阳的手轻触到谷鸽腹部的时候,谷鸽闭上眼睛,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慢慢地转过身来,泪眼迷蒙地看着卢阳。自己肚子中的孩子是卢阳的,卢阳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就是自己不想搭理他,但孩子是感情的纽带,自己的理性完全左右不了自己的动作。她看着卢阳,伏在他的怀里,泪如泉涌。
卢阳俯下身子,亲吻了谷鸽,她没有拒绝卢阳的冲动。卢阳眼含热泪,深情地看了谷鸽一眼,又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然后拍拍她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五百元钱递给谷鸽。谷鸽死活不要,卢阳放在茶几上说:“注意身体和营养,饭我就不吃了,矿上领导已经安排了,等老八回来告诉他一声,我走了。”说完,他转身又紧紧地拥抱了谷鸽一下,回头又看了她一眼,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谷鸽送卢阳到大门口,倚着门框看着卢阳渐渐地远去,热泪盈眶,其实,她多么希望卢阳能多陪伴自己一会儿啊。
过了一会儿,等老八买了卤肉回来,谷鸽告诉老八:“卢阳是来检查的,矿上安排的有饭,他不去吃饭也有点不合适的,我们两个吃吧,你自己倒点酒,自斟自饮吧。”
老八哦了一声,接着说:“那倒是,吃公家饭的人不比我一个老农民自由自在。”说完,谷鸽把他推进了门,切好卤肉后,老八给谷鸽夹了两块瘦肉,往自己茶杯里倒满酒,自斟自饮起来。谷鸽看着老八,嘴里咀嚼着卤肉,怎么也吃不出卤肉的香味。此时,她心里难受,嘴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田菲知道了谷鸽怀孕的消息后,就好奇地问卢阳:“卢阳,老八一个残疾人,坐在轮椅上的人,怎么能使谷鸽怀孕?我咋就想不通。”
卢阳听田菲这样一问,突然间觉得脊背后面冷汗直流,想了想说:“老八虽然残疾了,不一定身体全残疾啊,这个问题你去问问谷鸽,不就知道了。”
“看你说的,我能去问谷鸽这个吗?怀上就怀上吧,谷鸽与大个子也没有个后代,有个孩子以后也好照顾她啊。”田菲说完,心里又想起了女儿卢薇,低下头哀叹了一声后,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卢阳敏锐地感觉到田菲的心理变化,就示意她躺沙发上,把她的腿脚放在自己大腿面上,轻轻地揉捏起来。田菲闭上眼睛看似享受的样子,心里却总觉得谷鸽怀孕的事情有点蹊跷。卢阳心不在焉地给田菲捏着脚,而心早已经飞到了谷鸽那里。他牵挂着谷鸽和自己的亲骨肉,想着昨天见谷鸽的情景,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味着拥抱、亲吻谷鸽的一幕。他回头看看已经睡意袭来的田菲苍白而疲惫的面容,又觉得很心酸,矛盾的心理让他左右为难。
早晨,老八摇着轮椅来到了菜市场,今天他要杀只老母鸡,买点党参、香菇炖上,给谷鸽好好补一补,谷鸽最近饭量大增,人也看着精神了许多。
他将一切采买好,快要走出菜市场的时候,听到了后面几个卖菜的女人在议论他:“这瘫子还能让老婆怀上娃,不简单啊。”另一个接着说:“那么漂亮的媳妇,可要看好啊,可他咋能看住呢?不好说。”
老八听到了,停在菜市场门口,回头看了看那些议论的人,后面的人都不说话了,他气愤地说:“你们咋那么多事呢!我就是身残人不残,不信你们谁想试一试?”老八看到后面人都只顾忙自己的生意了,就说了句,“毛病!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吐了口唾沫,摇着轮椅回家了。
看着老八走了,几个卖菜的女人面面相觑,继而又哈哈大笑起来。老八心情不爽地回到家里,炖上鸡后,拄着双拐来到门外,抬头看着深蓝的天空。一朵洁白的云彩向远方飘去,他想哑巴了,要是在山东庄,唯一能安慰他的人就是哑巴了,憨厚的哥们儿只要坐在他的面前,喝上几杯烧酒,一切都会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的。
他想哑巴了,真想对哑巴说:“哥现在这个角色不好当啊,做人难啊,哑巴老弟啊,你知道不?唉!”他自言自语地说完,又抬头看看远处漫山遍野五颜六色的秋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后,点上一根烟,闭上眼睛想心事,只顾低头抽烟。
三十六
山东庄,秋日的阳光普照大地,秋收已经结束,冬小麦已经播种完毕。下种早的庄稼地里,绿油油的麦苗已经长出地面,露珠点点地挂在翠绿的叶子上,在金色的晨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哑巴独自一人来到田间地头,自从老八走后,他整日忙碌在田地里,田菲家的、老八家的,还有自己家的土地,都是他一个人忙活。清晨,他扛着耙子,把四周的地垄刨好,就坐在田间地头休息会儿,卷上一支旱烟,吞云吐雾地抽起来。
邻村的神经病来了,站在他的旁边,伸手跟他要烟抽。哑巴看了他一眼,随即掏出烟布袋放在地上,递给他一片纸。神经病熟练地卷好一支烟,对上火后猛吸几口,然后从两只鼻孔里喷出浓浓的烟雾,一副陶醉的样子,倒把哑巴惹笑了,神经病看哑巴笑了,自己也高兴地大笑起来。
神经病其实是个文化人,也是山东庄里为数不多读到高中的人。他接连高考了五年都没有考上大学,主要还是英语成绩太差,最后一次高考落榜后,听见村上的妇女们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回到家又挨了哥哥的一顿臭骂。他号叫着跑到水库边,大哭小叫地折腾一会儿后,不想活了,扑通一声跳进水库里。可因为他会游泳,怎么扑腾也淹不死,于是又跳进井里,还是没有被淹死,到最后就变得疯疯癫癫,欺老打小。他尤其喜欢欺负女人,只要看见漂亮的小媳妇或者风韵犹存的少妇,他都敢压倒在地上摸上几把,然后高兴地跳着、蹦着跑远了。时间长了,小孩妇女见了他都得绕着走,在人们的嘴里,他渐渐地成了远近闻名的花痴神经病了。
两人抽了几根烟后,神经病拉着哑巴要去他的家。父母早亡后,哥哥和嫂子另外要了一院庄子,盖好房子后搬了出去,父母留下的宅子自然留给了神经病。
哑巴回到小卖部,拿了瓶西凤酒、两包花生米后,跟着神经病来到了他的家。进门时哑巴却发现他家的墙面上贴了不少毛笔写的大字,哑巴虽然不识字,但他知道这是毛笔写的大字。
神经病看着哑巴对自己写的大字很感兴趣,就看着哑巴说:“哑巴,这是我写的书法,这是‘理想’二字,这是‘腾飞’二字。腾飞,知道吗,我的理想就想飞到月球上去,找嫦娥去,嫦娥太可怜了啊,一个人待在那么大的月球上,种地都没有人帮忙,我要去,我要去的。”
哑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说他的,哑巴只管打开辣酒,拆开一包五香花生米倒在桌子上,拿过神经病家里的茶碗,倒上白酒。两个人傻笑着,痛痛快快地喝起来。
刚刚喝了几杯,神经病就满脸通红、豪气冲天地拉着哑巴来到书桌旁,挽起袖子,拿起毛笔潇洒地写起大字来。神经病写完,看着“嫦娥”“月亮”四个大字哈哈大笑,继而大叫:“我要上月亮,找嫦娥去,来,哑巴,和我干一杯,让我飘然而去。”
喝完半瓶酒后,神经病不喝了,突然号啕大哭起来。他放下酒杯,跑进屋子里,抱出来一大堆书扔到地上,满嘴喷沫地号叫着:“我要这些语文、历史、地理、英语书有啥用处啊,高考啊高考,把我害了,我要烧了这些书,无用的东西。”说完,他拿起火柴,在院子的天井里点着了所有的书籍,一会儿工夫,浓浓的烟雾就从他家的院子飘向天空。
火在燃烧,两人一边看着,一边喝着,神经病一会儿哭,一会闹,一会儿又是写大字,哑巴喝着酒,看着神经病又是跳又是闹的,自己倒乐得开心大笑起来。
两人折腾够了,就倒在土炕上呼呼大睡。日落西山的时候,哑巴先醒了,转身走进神经病家的厨房。他看到地上一堆红薯,就洗净几个蒸在锅里,然后帮助神经病清理了还没有燃尽的书籍,擦洗了桌子上的墨汁,泡了壶茶,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抽烟喝茶。
直到红薯熟了,香味传来,哑巴才把神经病叫起来。吃完红薯后,哑巴看着满墙贴的毛笔字,对神经病竖起大拇指,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出了门,他要赶快回去照看老八的小卖部。
谁知哑巴前脚刚走,神经病转身进门看见还没有喝完的西凤酒,咕咚咕咚地全灌进了肚子。不一会儿神经病浑身开始发热,他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撕扯满墙贴的毛笔字,将撕下来的纸抱到墙角处。他知道那里有一窝黄蜂,点燃纸后,大火烧得黄蜂嗡嗡地飞舞,满院子追着神经病蜇。
神经病却手舞足蹈地唱着:“翻身农奴把歌唱,嘿,把歌唱。”黄蜂蜇得他忘记了疼痛,他不是唱就是跳地自得其乐。
神经病的哥哥听说这件事,赶快跑过来一看,只见弟弟光着身子,又抱起一捆玉米秸秆扔进火堆,大火顺着土墙噼噼啪啪地燃烧,烈焰腾腾地卷起黑灰飘向远方。
哥哥赶紧把弟弟从火堆旁拉过来,弟弟却哭叫着要往火堆里跳,哥哥紧紧抱住弟弟说:“弟啊,不要闹了,再烧房子就着了,你晚上往哪睡呢?”
弟弟胡言乱语地吼叫,哥哥实在没有办法,看着可怜的弟弟疯狂的举动,实在没有办法管他了,上前就给了他两个嘴巴,打得弟弟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地哭起来。
哥哥慢慢地蹲下身子,把弟弟揽在怀里,眼眶里瞬间涌满了泪水。自从父母双亡后,他本指望着能把弟弟供着考上大学,自己日后还能享受弟弟的福,谁知道弟弟五年高考都名落孙山,急火攻心后变成了现在疯疯癫癫的样子,没少给附近的村子惹事,唉,这也许就是一个人的命吧。
神经病身子上到处都是黄蜂蜇的肿块,哥哥将他扶进屋子后,剥了几头蒜捣成糊状,一边给神经病身子上涂抹着,一边流着眼泪不住地摇头叹息。
哥哥知道弟弟是和哑巴喝的酒,也没有办法去找哑巴算账,一对苦命的人遇到了一起,自己又能怎么样啊。灭了火后,让儿子回家给弟弟端了一碗臊子面,一直看着弟弟吃饱,去炕上躺下休息了,才闭上门回了家。
煤城,卢阳吃过早饭后,借了朋友的轿车,开到石凹煤矿一处僻静的地方,下车来到传达室,给谷鸽打了个电话。谷鸽忙完工作后,在一棵大树下看到了卢阳开的桑塔纳轿车,卢阳让谷鸽坐到后排,看四周无人,也坐进了后排。
他一上车就搂住谷鸽,深情地亲吻起她来,过了一会儿他松开谷鸽,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交给谷鸽:“我给你点营养费,你把咱的孩子一定养好,我这辈子的希望就在你和孩子的身上了,你要保重好自己,明白吗?”
“我不要你的钱,我有钱。”谷鸽坚决不要,但卢阳硬是把钱塞到了她的大衣兜里。卢阳这次把谷鸽揽在怀里,先是抚摸着她温热的脸蛋,接着又轻轻地抚摸着她渐渐隆起的小腹。重新做父亲的兴奋一下子让卢阳心里愉悦起来,不由得抱住谷鸽亲吻起来。
突然,谷鸽发现老八在不远处摇着轮椅,腿上放着一包蔬菜,渐渐地远去,就给卢阳轻声地说:“你看,那不是老八嘛!估计是去菜市场买菜回来了。”
卢阳透过玻璃往远处看去,看到了老八匆忙离去的背影,回过头给谷鸽说:“真是一位好老兄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好好地感谢他啊。”
谷鸽想想说:“要想好好地感谢老八,我还是希望你今后少来找我,见了面你不是亲就是抱的,将来让田菲和老八知道了,我该怎么样做人啊,想一想我都觉得害怕。”
卢阳听完,没有说话,他望着车窗外,心里错综复杂,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回答谷鸽说的话。谷鸽见他不高兴的样子,规劝卢阳:“卢阳,我知道你喜欢我,也爱孩子,但我们这样毕竟不好,长此以往,会出事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你明白吗?”
卢阳转过身紧紧地抱了一下谷鸽说:“我知道了,你去上班吧,自己保重。”
谷鸽下了车,向着办公楼的方向走去,临近大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小车,才转身走进了大门。卢阳伏在靠背上,想着这几年发生的一切,竟然抽泣起来,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敢放声大哭。
回到煤城,还了朋友的车后,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餐馆,要了一荤一素两个凉菜,半斤辣酒,自己一边喝一边想着心事,虽然他心里放心不下谷鸽和即将出生的孩子,但谷鸽说的话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回响。为了谷鸽,为了田菲,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谷鸽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他今后只有少打扰谷鸽的正常生活,也许一切才会平安无事。
回到家里,卢阳休息了一会儿,睡醒后看看时间,赶快去准备晚饭。田菲回来了,说自己去看了陈经理,卢阳就问:“听说陈经理退休了,一切都好吗?”
田菲边洗手边说:“陈伯伯刚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情绪不太稳定,一个人整天孤独地窝在屋子里,不是喝酒就是唉声叹气,一个人也不下楼转,就怕看见熟人。”
卢阳听了笑着说:“当领导时间长了,刚退下来,都有个适应过程,过上一段时间就好了,你不用太担心他。”
“我开导他了,没想到他反而开导起我了,让我心静下来,承认事实,保护好身体,身体恢复好了早日去上班。”
“哦,哪天我们俩去看看陈经理吧,请他吃顿饭,和他聊聊。你想,上班的时候,单位那么多人陪着,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忙碌,突然闲下来,孩子又不在身边,长期孤独也很可怕,会让人受不了的。”卢阳一边端菜,一边说着。
吃过晚饭后,卢阳陪着田菲来到河边,沿着河堤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河边有几棵高大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落下,铺满了一地,田菲捡拾了一片金黄的叶子,看了一会儿后说:“卢阳,看着手里的银杏叶,我想起了校园操场的长排椅,那片落在我身上的梧桐树叶,让我遇到了你,这是天意吗?”
“是天意,我相信。”卢阳说完,捧起不少银杏树叶,走到河堤边,高高地抛起,看着一片片金黄的树叶犹如蝴蝶翩翩起舞,纷纷落入水面上,飘向远方。但此时,卢阳却想起了谷鸽,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失去了太多,忍受了多少难熬的日日夜夜啊!想到这里,他叹息一声,点上一根烟,俯在河堤边的栏杆上,抽着烟,烟雾随风飘逝。
田菲敏锐地感觉到卢阳有什么心事了,就过来问道:“卢阳,你想什么呢?”
卢阳想了想回答道:“我在想,时间过得太快了,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岁月犹如这滔滔的流水,一去永不复返了。”
田菲听了,靠在卢阳的身边,望着河水,却想起了女儿,每次只要想起女儿,她就想哭,今天,她强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也没有掉落下一滴。
最近,卢阳一直被矛盾的心理折磨着,为了不让田菲看出自己的心理变化,他拉起田菲的手,沿着河堤,心事重重地继续向前走去。(未完待续)